2022年8月6日,我登上海拔4095.2公尺的東南亞第一高峰 — Kota Kinabalu 神山。
人生第一次登山,就來這麼硬的。
以據說一臉輕鬆妝容完美的樣貌拍了足以炫耀一世人的攻頂照。開開心心地下山,才走不到10分鐘,劇情急轉直下。開始狂風暴雨。
早些的凌晨2點半,我們從海拔3272公尺上升到4095公尺,以登山麻瓜的語言來說,就是爬272層樓的意思,中間有一半左右有木製階梯,其他必須則必須在光滑的岩面移動,其中有八成因為坡度較陡,需要攀繩輔助。上山時因為前晚的大雨,相當濕滑,加上天暗又起霧,高海拔的低含氧量,已經讓我們走得非常吃力。心肺的部分我還可以應付,放慢速度,加上不時停下來等旅伴,很快可以讓心跳降到110+,就能繼續舒服地前進。但是地面的濕滑讓我心理障礙巨大,有一度抓著繩子仍在陡坡上滑倒,整個人掛在斜坡上站不起來,前後又剛好沒人,當下真的有生死交關的感覺,後來讓自己身體也倒地整個人往上坡躺,才慢慢找到著力點站起來,自此之後,就不敢自己冒然前進。
在如此嚴峻的地形,我們必須冒雨下山,情況真是糟到不行。雨勢越來越大,風在耳邊刮,雨水從山頂集結而下流出無數的小河流及瀑布。各種涉水、穿過洪流、攀繩、抱石、屁股坐地向下位移等各種姿勢往下,以及各種摔。記得最開始在較平緩的地面滑了第一次,屁股著地,站起來繼續走一點事都沒有,一心只想快點回到山屋,於是就大膽地加速前進,結果不久後又摔一次,這下撞到左膝,是我雙膝中比較不那麼爛的一個,這下直整組爛掉,不知道剩下80%到登山口的路該怎麼辦。
每一步都在計算在怎樣踩踏,接下來是甚麼地形,離山屋還有多遠,其他甚麼都沒辦法想,只想趕快走完。有繩子的時候就盡量拉繩、靠手平衡身體、以及分擔膝蓋的負擔,到山屋前的最後一段路是樓梯,理論上很好走,但無法靠拉繩分擔重量的我,只能靠兩腳走下去,每一步都是舉步維艱。在最後的100公尺處,因為膝痛消耗太多能量,就在一個平凡無奇的階梯踩不穩,跌在兩個階梯中間,又狠狠撞出好幾個瘀青。終於看到山屋的那刻差點噴淚,筋疲力盡,全身濕透。
從山頂到山屋是下降近823公尺(下272樓),從山屋道登山口要再下降1472公尺,也就是再下460樓。在如此萬念俱灰、身心俱疲、全身溼透、從頭頂到腳底,毛帽、脖圍、羽絨外套、中層防風外套、保暖長袖、運動排汗長袖、排汗短袖、登山褲、登山襪、鞋子,沒有一件是乾的!! 也沒其他多餘衣物的情況下,可以平安歸來坐在電腦前打著字,心中充滿感謝。
謝謝我的雙腳,讓我第一天的勝任有餘、輕鬆寫意,第二天有更多餘裕。謝謝我的雙手,在雙膝痛到懷疑自己要殘廢的時候可以把登山杖當拐杖,使出全力扛我的身體。
謝謝Esther在我出發前回答我這個登山處女各式枝微末節的問題,建議我準備雨衣雨褲,雖然計劃趕不上變化,但如果我穿斗篷應該會更淒慘。
謝謝響導Yen,雖然是個超級菸槍,常常把我們丟包跑去抽菸,但在攻頂和下山時很照顧我們,還幫我找來輕便雨衣讓我不用繼續濕透地下山,總是滿臉笑容地回應我們的要求,連我逼不得以請他幫我綁鞋帶,他眼睛都沒眨一下就蹲下去。
謝謝沒有體力只有意志力的藥師Enya一口答應一起完成這個壯舉,旅途上一路陪伴互相照顧,在有狀況時餵食各類藥物。登山時還得全程看我的背影、忍受我不斷揚長而去的心理壓力。實在可圈可點!
謝謝老天給我們這麼變幻莫測的天氣,好天氣讓我們順利登頂拍到美照,隨後而來的狂風暴雨雖然讓我們走得險象環生驚心動魄,但也得以留下永生難忘又如此獨一無二的回憶。